从第三者的痛苦中走出来

陈晓茜(化名)是低着眼睛走进我的音乐心理治疗诊所的。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白领丽人,只是目光黯淡无神,像是被霜打了似的。经过简单的对话,我了解到她的 初恋是鬼使神差地爱上了自己的公司老板,一个有家室的人,稀里糊涂地当上了不光彩的第三者。“他的妻子在外地,所以我一直都没有意识到他是一个有老婆的 人,只知道我们在真心地相爱。直到最近他妻子也搬到北京来,我才突然发现我已经处在了一个多么尴尬的角色之中。我问他会不会离婚,可是他永远不正面回答 我。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,每天都在极度的痛苦中渡过。我很爱他,根本不能想象离开他。我觉得自己要崩溃了”。
对第三者,人们通常认为是不道德的形象,可是我知道这些人其实内心经历的痛苦是巨大的。她们不能拥有一个正常女孩子的权利,不能和自己爱的男人一 起出入公开场合,不能光明正大地把他介绍给亲友家人,在自己不舒服的时候,孤独烦恼的时候,逢年过节的时候,总之,当一个女人最需要男人的爱护的时候,那 人却总是不能在自己身边,因为他正在陪自己的老婆……。她们其实都是很好的女孩子,只是阴错阳差地把自己真挚的爱给了一个不该给的人。陈晓茜抬起充满泪水 的眼睛强乞求一样地问我:“高老师,你说我应该怎么办?”
我知道她一定会问我这个问题的,可是我无法给她一个现成的答案。这不仅仅是职业的原则,而且我确实不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她是才一个最佳的选择。但是我知道正确的选择一定就在她自己的内心深处,我的责任是帮她找到自己的方向。
治疗每周一次,共进行了8次。每次的程序是一样的,先进行15分钟的催眠,然后使用事先设计好的各种古典音乐选段作为诱发她的情绪的背景,对她进 行音乐自由联想的诱导。在音乐的情绪气氛下,她会产生各种丰富的想象,如同做梦一般,并且产生身临其境的感觉,同时会把内心的情绪发泄出来。
我选用了一首低沉忧伤的乐曲作为开始,而后面跟着使越来越痛苦和孤独的音乐。我开始引导她进行联想:“想象一下,你是站在一片湖水旁,仔细地看看你周围的景色。”她很快地进入了情景:
“水是深色的,岸边有树,下雨了,(我问:你是什么心情?)伤心。雨很大(问:你在做什么?)我在避雨,衣服都湿透了。雨像鞭子一样抽我,(问: 鞭子抽在你的身体什么部位?)胸部。(你是什么感觉?)感觉像被钉在十字架上了。(她开始大哭)。(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?)看到自己在流血,但是我没办 法,(什么地方在流血?),被钉的地方都在流血。我想把身上的钉子拨下来。(能拔下来吗?)好像可以。(试一试)…..好像自由了。可是有好多布缠在我身 上。我想把它们解开。(能解开吗?)不知道,太多了。(布缠在你的身上,心里是什么感觉?)很讨厌。我看上去就像个木乃伊,(你是什么心情?)想解脱。 (她哭得更厉害了) …….我在水里游泳,想找到岸。(她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了,)我看见一艘船迎面朝我撞了过来。我被撞成了无数的碎片。那些肢体的碎片散布在海水里,慢慢沉 淀了,消失了”。
在结尾,我换了一首比较安详明亮的音乐,她的情绪开始平静下来:“我浮在水面上,阳光在我脸上,(现在是什么心情?)我觉得很疲惫,内心渴望宁静”。在这次治疗中,陈晓茜的想象很丰富,情绪也发泄得很厉害。其中想象的内容完全是现实生活中痛苦生活的感受。
后来几次治疗中,陈晓茜的联想一直是伴随着泪水进行的。随着痛苦情绪的发泄,她的想象开始出现了一些积极的内容。她在日常的生活中情绪逐渐转好, 从过去痛苦的感觉中逐渐摆脱出来,想尝试开始新的生活。与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感觉不一样了,不依赖他了,同时感到自己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。“现在他反过来 开始依赖我了。他也感到我变得健康了。原来我很在乎我们有没有结果,现在不在意了”。最后一次治疗中,因为事实上我没有预料到她在今天的治疗中会发生决定 性的变化,所以我使用的音乐仍然带有一些忧伤的色彩,但是她的联想却非常积极:
“有一座宫殿,很雄伟。我在跳舞,(跳舞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?)说不清,有一种解脱的感觉。……黑暗中有一堆篝火,看着这堆篝火,突然我感到好 像曾经燃烧过。好像在火中重生,变成凤凰了。这是一种辉煌的重生。我享受着重生的喜悦。我变成了一只鸟,在飞翔,自由,光亮。看到海,宽阔,(飞翔时是什 么感觉?)胸怀特别开阔。
我躺在草原上看天空,感觉宁静开阔,很美。下了一阵雨,雨过天晴,可以看见彩虹了,感觉到一种自然的力量,生命很晴朗,好像一种永恒的感觉。我划 着一个小船,享受航行的快乐。我到了一个很美的岛上,美的无法形容,没有多少人能够看到过。(看到这个岛,心里是什么感觉?)为我的发现感到惊奇和赞 叹。  湖面上有天鹅,悠闲地游。她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。我被这种美所感动,悲伤和快乐都有,一种生命的快乐。一种与自然融入的感觉,一种天人合一的感 觉,很奇妙!我在湖边看野花,体会人生的美,在感谢生活。……我在跳舞,感到一种美,对生活的热爱”。
治疗结束后,陈晓茜第一次笑了。她告诉我:“没有想到音乐有如此神奇的力量。我第一次感受到在治疗过程中是那么美好的经历,让我感到有些意外。以 前我总认为自己所经历的感情是一种抹不去的伤害,感到自己很可悲。甚至自己可能永远走不出那种受伤害的感觉。但现在我却不后悔经历了这样的感情,因为不管 结局如何,在这段感情里我的感受是真实的,不管是悲伤或喜悦,我都感受过了。我现在感到自己的生命是完整的,因为我经历了很多”。
几天后,陈晓茜告诉我,“我觉得自己想结束这段感情了。昨天他约我出去吃晚饭,经过考虑最后同意了。见到他之后,我发现他还是原来的他,而我自己已经变了,不想保持这种关系了。他提出要我做他的情人,但我拒绝了”。我高兴地祝贺她最后做出了自己正确的抉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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